就这样,贺惠茜带着女儿熙雯回到新城的娘家住了下来。
春秋时期,新城一带是齐国的苑囿。齐桓公爱好游猎,常从临淄来此游观射猎,并建高台戏马,隶属高苑地,后为武强、长山二县地。元太祖九年(1214年),山东东路兵马副元帅邑人张贵,组织流民绕台掘土筑城,名“新城”。元太祖二十二年(1228年)始割长山县东部、高苑南部、临淄县西部建新城县。
贺家是新城县的大户,虽然比不上新城王半朝和耿家大院两大家族,可在新城也颇有名望。不料,到了贺惠茜的曾祖父这一辈子,家道中落,失了新城之主的尊严。贺惠茜的祖父在报怨“富贵传家,不过三代”的古语中度过了一生。贺惠茜的父亲读书还算刻苦,终于在不惑之年以附贡生的身份,在儒林郎李国勋的手下,讨了个从七品布政司都事的差事儿。
贺惠茜的哥嫂贪婪吝啬,心胸狭窄,惟恐妹妹赖着不回婆家。贺惠茜在娘家刚住了十几天,他们便隔三差五跑到父母哪儿说三道四说,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嫁到夫家便是夫家的人;什么初一十五回娘家举家不团圆;什么女回娘家过年不吉利,会妨害哥嫂过日子等等一大套歪理儿。
贺惠茜的父母望着这一对贪婪、阴险、凶残的吝啬鬼,忽的浑身一震,顿时冷汗。心中暗叹,报应,报应来了。没办法,贺惠茜的父母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抽泣道,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,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,保佑我的女儿早日脱离苦海吧。贺惠茜的哥嫂看到父母把观世音菩萨搬出来了,自觉理亏,免免强强让妹妹住了不到两个月,便把她送回婆家。
憋了一肚子气的贺惠茜,早就想找个人来发泻一下。这不,一进儒林郎府,她就把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儿撒到丫鬟云雪丽的头上。云雪丽楞了楞,像个傻瓜一样,不知所措。贺惠茜冷笑一声,你这个小浪蹄子,好大的胆子,竟敢背着老娘与大少爷鬼混,说,怎么回事儿?贺惠茜摆出一副居高临下,不可一世,天下老娘第一的姿态。
云雪丽两眼一红,跪拜道,大少奶奶,我恨我自己。恨你自己?休想哄骗老娘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,几辈子没见过男人?竟敢从老娘的碗里抢饭吃。我让你偷,我让你抢。贺惠茜一边骂一边踢。云雪丽双手紧紧护住腹部,哀求道,大少奶奶,看在大少爷的份上,饶了我吧。不提大少爷还好,贺惠茜一听“大少爷”三个字,浑身抖动不已,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愤怒迅速传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。那感觉来得如此猛烈,如脱缰之马,如离弦之箭……一阵旋晕,不醒人事。
云雪丽急了,爬过去,抱住贺惠茜的头哭喊,大少奶奶,你醒醒啊;你醒醒啊,大少奶奶。哭喊了一阵,见大少奶奶没有反应,云雪丽一时不知所措。就在这时,老夫人晕倒之时的景象闯入她的脑海……啊,掐人中,快掐人中啊……
贺惠茜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,缓缓睁开眼睛,瞳孔里映出云雪丽焦急而又爱怜的面孔。大少奶奶你醒了,好些了吗?贺惠茜抬头看一眼,心一软,用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,半晌低声道,雪丽啊,把你打痛了吗?
云雪丽怔了一下,轻轻摇摇头,她那张活泼的青春的脸上,涂满了憔悴的惆怅和深深的忧伤。雪丽啊,别恨大少奶奶。嗨,谁让咱们都是女人呢?云雪丽愕然。心道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?咋不恨我骂我打我了?快扶我到床上去。贺惠茜动了动,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。她的气色不太好,脸色有些苍白。
云雪丽咬着下嘴唇,眼睛里水汪汪的,心中埋怨道大少爷,您可把雪丽害苦了。一摔手,去了极乐世界,留下雪丽和肚子里的孩子。唉……雪丽就像一只离群的雏雁,一颗心已经破碎不堪,好孤单啊。您说,我该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啊?我的大少爷呀?大少爷,可能您还不知道吧,雪丽现在是生不如死,生不如死啊,我的大少爷。什么?您在等雪丽?您在等雪丽吗?我的大少爷!哇哇,大少爷,您不要走哇,雪丽这就随你而去,雪丽这就随你而去。
云雪丽猛然打了个激灵,浑身上下整理一番,一声长叹。然后左顾右盼,想找条绳子之类的东西,可没找到。云雪丽的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左右摇晃了两下,她弯下腰,解下缠脚布,往窗户上一拴,用力拽了拽,惨淡一笑,就要自寻短见。说时迟,那时快,就在云雪丽伸出脖子的一刹那,贺惠茜一把采住她的头发大骂道,要死滚远点,别弄脏了玄武书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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