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百号兽皮壮士,加上被屠戮得仅剩一百人的玉垒山先锋军,这队人马就走在茶马古道上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被麻绳束缚着双手,被前面那匹骏马拖拽得踉踉跄跄,走到那位遍体仍冒着白烟的少年身边,他只是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,口头却加以调侃:“犬兔俱毙可是滋味?为何不较劲个麋沸蚁动,倒省去了这番肘行膝步。”
被文绉绉的调侃了这么几句,那少年也不发怒,毕竟这位俘虏的辞赋量满藏于腹,听不懂也没关系。一个毛栗敲在他百会穴上,不怒反笑道:“挟持了你,大明的兵油子就不敢拿咱们怎么样了,放心,我们优待俘虏。”
文人模样的年轻人冷笑一声,接着戏谑:“你的汉话讲得不错。”
少年口喷白烟,苦笑:“知己知彼嘛。”
年轻人生得一副清秀脸孔,只是下颚凸起的那颗黑痣折煞风景,一袭蜀锦织成的青衣已经攀附了好些泥泞,小子年纪看似双十,却有一身超越书卷气息的儒士韵味,若不是被那高头大马拉扯着趔趄,好好走上几步兴许真能迈出脚踏莲花,迈出平步青云。
这位,便是王久星正一通好找的大人物,祀奉武侯祠诸葛孔明泥塑的徐文靖。而方才与之搭腔的不是别人,正是松潘四大家之一,扎西家的少主人扎西强木。
早先和扎西强木所揣测的如出一辙,徐文靖带领着五百号精兵从后方对义军中军展开攻击,左翼而来的刘田伍三人率步兵加入战场,苦恼中军仅剩的四百多号义军竭力支撑,还好,老天开眼,在挣挫了大半个时辰以后,援军终于赶到了。
徐文靖纵是很聪明,但人算不如天算,谁料蛮夷义军的头号谋士在前两天病逝坐化了,这才让扎西家从汶川三镇拨出八百兵力赶往前线通知先锋部队,一来是通知,二来是助势,三来则是那白虎皮袍藏家姑娘想弟弟了,仅此三项,便打得徐文靖措手不及,最终落得沦为俘虏的田地,只叹噫吁嚱,噫吁嚱。
回头往那人群扎堆的地方瞟了一眼,又调头去看扎西强木,徐文靖大有书生讲lún_lǐ的气概,说道:“你们的头人身负重伤,不去嘘寒问暖?放心吧,我这样不会武功的章句小儒,一根麻绳束缚皮囊,足矣。”说着,倒俏皮的给麻绳晃悠了三个波浪。
扎西强木报之以李:“感谢你的好意,卓木头人说了,你是咱们藏家的客人,得形影不离才算尊敬。”
又晃了晃麻绳,徐文靖逼问:“这也是藏家的尊敬?”
“这可不是!”扎西强木佯作大义:“还真是对不起你了,卓木头人让我们以家族礼节对待客人,这个嘛,只是我家的尊敬。这已经够松和了,那位,你看见了没?”说着,他伸手指给徐文靖看,那是走在卓木头人身边的布仁青巴,然后说道:“你如果想接受那位兄弟的尊敬,我可以帮忙支会一声,只要你不怕手脚被狼撕走。”
徐文靖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,可能觉得调侃对眼前这位仁兄根本没用,于是一改方才冷言讥讽的口气,直接步入主题:“为什么造反?”
六百义军先锋队,被这群龟儿子杀得只剩一百人,扎西强木能用这种心情维系语气,也算能忍了,面对徐文靖的问题,他只是云淡风轻三个字:“为活命。”
“呵。”似乎这三个字极富幽默感,徐文靖笑了:“六百人,只剩一百人,为活命?身为大明子民,空有一身武力不去投军杀鞑子,反而揭竿起义反对朝廷?你们义军有多少人?两千?四千?能和三百万雄师敌对?”
扎西强木一愣,理解了徐文靖话中话的意思,起先是徐文靖理解了‘为活命’这三个字里外的含义,并不是这群高举义字大旗的藏人羌人想谋反,只是他们只要被朝廷抓阄前往云南和黎利开战,铁定有去无回,那样朝廷会再次在藏羌百姓里抓阄,下一批,下下批,无数藏羌百姓去和黎利交战,有去无回。
为活命三个字,只是用扩大成三千义军的性命,去搏一个朝廷的宽宏大量,赌一个松潘八万藏羌百姓的安居乐业,仅此而已。
三百万雄师,好大阵仗啊!你徐文靖的意思是说,三千人义军揭竿反草,不但没有引起朝廷深思,反而要将屠刀伸向我们背后那八万藏羌百姓吗?呵!真有三百万雄师,你早把黎利拿下了,需要到松潘来抓壮丁,让我们这些人南下打仗?
扎西强木淡淡一笑:“所以我要尊敬你,用你保护我的家人。”
徐文靖惨淡一笑:“我不够资格。”
一脚挡在徐文靖脚前,绊得文弱书生摔了个狗吃屎,然后被马匹拖了七八步,扎西强木调头朝后方走去:“你们这些所谓知书达理通晓大义的读书人,去到汶川,你就知道何为大义了。”
汪清泉驮着巨大的铁木剑匣走到扎西强木身边,似乎觉着绊徐文靖一跤不解气,眼里的意思是,要不要砍下他的手或脚什么的。
面对这位浑身血污,驮剑匣如背了一副棺材的川西剑客,扎西强木只是摇头:“不劳先生出手了,大战告落,先生还是先行休息一下吧,待会儿我让扎西坤给你送去青稞酒。”
汪清泉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的辽东白帽,另一手下意识的摸向肚皮:“那多谢扎西少爷了。”说罢,也没有要走的意思,就跟着扎西强木朝长龙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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