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切记三思而行,少言少语。勿任何事都与人说,心里毫不藏事。此技当与长公主殿下多多学习,你整日无所事事,为师当真被你愁煞。”
“多读书,切莫除了刀,诸事皆不顾。莫凭兴趣做事,为人当讲原则,万事心中有数。为师知你不喜想这些,然你已为人夫为人父,当学大丈夫佑护妻儿,而非被妻儿所护。”
“你妻性格强势,你当适时忍耐,却也不可一味忍让。”
“……若有困难,即回北冥,莫再如往年般置气,一恼之下再不回头。为师已嘱咐你师妹,无论何时你归来,北冥都是你的靠山,都有你一席之地。我自希望你与长公主殿下天长地久,但若不妥,当可归来。吾徒,识之识之,勉之勉之。”
一言一语,众弟子听得打起了盹:仓木老人对大师兄的嘱咐怎么这么多?
郁明跪在牌位前,低着头。他师妹的手按在他头上,他放置在身侧的手握成拳,微微发抖。他的妻子和孩儿就在身后站着,一众弟子也在祠堂外站着,看新任掌教如何教育大师兄……那么多目光都落在郁明身上,郁明自该顶天立地,接了师父的嘱托。
然他双目微赤,潮意涌至喉间。他强忍着不丢脸,但他心里已无数次往前跪伏,在师父牌位前大哭大嚎,如不懂事幼子般。那桐年轻凌厉,如剑如松,她的声音也和仓木老人完全不同,但她模拟老人说话的时候,那种震撼感如师父亲临,让郁明怔怔出神。
他师父仓木老人并不喜欢收徒,他只收天赋极佳之辈。郁明是孤儿,仓木老人给他取姓“郁”,乃是出自北冥满山“郁郁青青”之意,一如之后给师妹那桐的取名,源自在桐树下捡到。仓木老人不喜说话,自来除了教郁明武功,完全放任这个大弟子满山乱跑乱玩。在郁明的印象中,他师父为人严苛,常年淡着脸,不管他做什么,师父都面不改色。他做错了,师父一个鞭子挥过来罚他;他做对了,师父也一个掌风拍过来要他莫骄傲。
仓木老人教他颇为严厉,冬寒夏暑,郁明哪怕有一个时辰少练武功,师父都能把他打得吐血。
郁明小时候被仓木老人打得次数多了,导致日后他一面对自己的师父,就忍不住要跪要求饶;哪怕在他长大后,师父已经不打他了。
比起郁明,那桐要幸运得多。因为那桐本身就不爱说话,正投了仓木老人的喜好。仓木老人喜爱听话、安静、专注的徒弟,偏偏收的大徒弟废话连篇、性格活泼、整日有说不完的话,让他很头疼。所以仓木老人教导徒儿,最喜那桐,最愿意把那桐留在身边;最不放心郁明。仓木老人对郁明的记挂,这些年,只有常日跟在师父身边的那桐知道了。
在郁明刚回山的时候,在仓木老人此次出关的时候,老人家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垂垂老矣。仓木老人生前,依然没有对徒儿说一句慈爱的抚慰话,但他过世后,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,对郁明的牵挂,皆由那桐说了出来。
郁明喃声:“师父……”
他一磕到底,长跪不起:“徒儿对不住你……”
李皎抱着郁鹿,看夫君那般伤感,心中轻轻叹口气。她夫君禀性纯良,皆是仓木老人教导有方。郁明最离经叛道的那几年,就是躲着不敢回北冥。作为师父,自然生气;但更多的,却是体谅。郁明虽是孤儿,可他有这样的师父师妹,还有整个北冥弟子的关心,他实在幸运太多。
比李皎虽有满堂亲人、亲人时时准备算计她要强得多。
李皎抱紧怀中幼儿,心想:也许亲人加倍的疼爱,耐心持之的教诲,才能教出郁明这样的郎君来。我日后也要对呦呦疼宠无比,让呦呦知道父母疼他爱他,他永不缺后盾。
李皎低头与郁鹿的眼睛对上,看幼儿无忧无虑地打个哈欠,趴在她肩上发呆。
李皎:“……”
她赶紧抱着呦呦出去,千万莫等她夫君难过完了、起身一回头、发现儿子居然听得睡着了。呦呦年幼无知,尚且不知死是什么,不知道仓木老人已经再不可能抱他满山逛。在他短短的生命中,仓木老人也许只是出了趟远门,就像他阿父阿母总带着他东奔西跑,他一会儿遇见这个人,一会儿又找不见了那个人。郁呦呦大概在想,过两天,那个阿翁就又会冒出来,抱着他了。
但是再不会了。
且他记忆不完善,等他长大后,他会彻底忘掉自己在一岁这段时间遇到的老人。他再不会记得他被一个老人抱坐在怀中,静默地看着他。
人间生死悲欢,在老人和孩子身上,体现得最是深刻。
郁明几日来精神不振,师父故去对他打击颇大,他整日长吁短叹,在屋中设了老人的牌位,每天三炷香,睡觉前也要跟牌位念念叨叨。这些是应该的,李皎体谅他,也跟夫君一起给牌位烧香。但是郁明变本加厉地开始追忆过往、走火入魔,李皎就不能任由他那么颓丧了——
某日李皎牵着刚刚洗浴过后的郁鹿回屋,郁鹿小朋友走路走得跌撞,却很欢快。但他走了一会儿就嫌累,要求阿母抱他。李皎为了锻炼呦呦,一直鼓励呦呦。母子二人进了屋,李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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