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草民冯少卿,叩见公主陛下!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!」
「老头儿,你这是做什么?!」天香惊慌地想拉起这名老者,对方胖胖的身体却不动如山。「老头儿,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折寿了!欸、冯素贞,你也来劝劝你家爹爹吧──」
岂知她的《有用的》这次一点也没用。冯素贞走到父亲身边,竟也是双膝跪地,朝天香行了个极为正式的大礼。「民女冯素贞,拜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。」
「你们、你们两个──」天香慌乱地左右来回望着这对冯家父女,急得手足无措。
冯老爷的额头抵住地,恭敬地说:「公主,您的大恩大德,您的宽宏大量,您的既往不咎,我们冯家子孙便是世世代代也偿还不了这个恩惠。」
冯素贞虽是跪着,但尚未行叩礼,因为说出接下来的话时,想要注视着天香的眼睛。「公主,您的不杀之恩,您的夫妻情义,您的无私施惠,我即便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。今日我与爹的这个叩拜礼,您无论如何也不得不收。」
语毕,她深深地弯下腰,额头碰触大地。
「你们快点起来…不要这样…」
这道哽咽的声音让冯素贞心头抽痛,她关心地抬起头,看到天香噙着泪光,像个被父母丢下的小孩,颤抖的肩膀因压抑泪水而显得格外可怜。冯素贞马上起身走到她面前,掌心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。「天香,别哭。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…」
「我讨厌你们这样…」天香吸着鼻子,眼泪被这么一安慰反倒掉的更快。
冯素贞心疼地将她抱入怀里。「我又惹你哭了,对不起…」
天香的头枕在她的胸哺上,隐藏起抽抽续续的哭声与温热的眼泪。「为什么你要这么做?我讨厌死你了…呆头鹅,臭驸马,笨状元,烂丞相!」
「对不起。」冯素贞歉究地低喃,一手抱着她,一手细抚她的发。「臣民对上有臣民之礼,夫妻有夫妻相处之礼,朋友也有朋友该遵守的礼…这三者你都有资格获得,我不想亏待你啊。」
「我又不介意!」天香紧拥着冯素贞,泪水被衣料逐渐收纳。「才一入你家门就把我弄哭了,算什么不亏待我嘛?讨厌死你了啦!」
「对不起。」
冯素贞轻声细语地安抚她,表情却认真而凝重。她望着后方父亲投来的视线,心里愈发忧愁,忐忑难安。安宁与平静要在此结束了吧,但即便如此…。
她凑在天香耳边,低柔说:「你要不先把包裹放到我房内,然后洗洗这张哭得脏兮兮的小花猫脸儿?」
天香恼怒地敲了她一下。「是谁害的啊!」
「当然是我的错,请公主开恩,手下留情。」冯素贞苦笑。这个公主打人真是毫不手软。
天香拿着两包包裹先走入宅院。她根本不敢看冯老爷一眼,脸红的不可思议,只能低头跑开。那模样娇羞内向,与冯老爷印象中的豪迈少年截然不同,他暗咐,原来那就是自己的女儿给公主带来的影响力。
「爹。」原本望着天香背影的宠溺眼神,此时已转为坚毅沉静,冯素贞道出宛若前来受刑的语气。「您也看到了,我跟公主…」
她神情忧伤却又坦然。
「若您认为女儿有辱家门,尽管对我施以任何责骂处罚,我都甘心接受,结束之后,但求您能正视女儿决定与另一名女子相守的事实。」
「素儿。」冯老爷的呼唤与往常一样自然。「决定如何责骂你之前,爹得先跟你商量一件事儿…爹这几天有些忙,忘记该准备公主的房间了,刚才匆匆收拾你那间房,打算先让公主将就一下,你不会介意吧?」
冯素贞楞了楞。沉重的话题转为平实的住家问题,让她的思绪有些打结。「可以是可以,但我要睡哪儿?」
「我的媳妇儿睡哪儿,我的女儿也就睡哪儿啊。」冯老爷笑了笑。
「爹…」冯素贞微笑时,迅速浮现的泪水便溢出了眼眶。「您确实是、这个世界上最无私地爱着我的人。」
冯老爷轻拍她的肩膀。「爹没有女婿能下棋,但有媳妇儿可以一起啃甘蔗,也没有吃亏啊…最重要的是,爹的素儿从此能不再隐忍悲伤,能开始过着一个普通女子最该有的快乐日子。公主的大恩大德,你既是无以为报,以身相许不也是个好法子?」
「爹…!您是何时学了公主那些胡言乱语?!」
「臭小子说的对,你也该开窍了。」冯老爷只是笑着凝视女儿晕红的脸蛋。
***
依照天香先前的安排,晚饭一如往常由森林附近的村庄妇人前来准备。包括打理和清扫也是,都会固定由那群妇人处理。一开始是因为,知道冯素贞以那个身体要照顾自己都很困难了,更何况还有个看来就不会做家事的冯老爷。现在,既然大家都回来了──既然,天香已跟她回到家了──接下来也该由自己慢慢学着家务。虽然天香一点也不会,在此之前也从未想过要为了谁而学习,但既然冯素贞都承诺要「一辈子努力成为值得与她共度一生」的人,那么自己也该努力成为「值得让她努力一辈子」的人吧?
没关系,一定办得到。洗完澡的天香,披散着略湿的长发独自坐在床铺上,如此地对自己打气。办得到,等冯素贞的双腿好了之后,就算是原本办不到的事也能由两人来一起解决,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办不到的道理。
「公主。」蓦地,传来柔清淡雅,一如透澈溪水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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