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山坡挑了下眉毛,不无讽刺,“承阁?真是大手笔。”他虽不再挡在纪雪庵身前,承阁杀手却依然不敢放箭。纪雪庵冷声一笑,“他们是在担心我一把抓你在前头挡箭,回去无法交差。”程溏闻言笑道:“那主人便大大方方拿我挡箭,一路杀到他们跟前,看他们敢不敢放箭!”
纪雪庵一怔,转头去看程溏。程溏的声音戏谑,脸上却并无说笑神色。纪雪庵一把捏住他的手,声音跌至冰点,“在你眼里,你便这样看我?”程溏定定看他一眼,忽然绽开灿烂一笑。他弯着眼睛,却认真道:“主人误会了,我并非那个意思。主人以为,万家为何要选此地埋伏,承阁杀手又为何排出箭阵?杀人又不是打仗,拉弓搭箭需要一定空间,容易暴露,绝非承阁的高明武器。他们惯于杀人,却未必是什么神箭手,至少不可能全是。之所以如此安排,却是因为——”他故意顿了下,“他们害怕与主人近身打斗,他们之中没有人会是连璋的对手。”
程溏仰起脸,明明不是他的宝剑,他的武功,却依然满面骄傲,双目闪闪发光,“主人,既不愿待在这里作个箭靶子,不如冲上山坡叫他们根本无暇放箭。”纪雪庵嗓音微微发哑,深深看着程溏,“但是你——”程溏又是一笑,竟带了无比狡黠,“身陷敌阵又如何?难道哪里还会有比主人身边更安全的地方?”纪雪庵紧握连璋的手几乎把自己都弄痛,胸口似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,引起无穷无尽的回荡悸动。他感觉有风刮了起来,程溏却扬手指着天空,“主人,天黑了。”
天色早就黯淡,东边升起一轮弯月。人眼的本事毕竟有限,时间拖得愈久,于弓箭手只愈不利。纪雪庵转过头,丰氏夫妇携手并肩而立,回视他的目光,没有多余情绪,只有长年交情累积的默契。罗齐寅回以紧张一笑,握剑的手暴出青筋,脸上却是一片跃跃欲试。天时地利人和,他们已占了其中两项。纪雪庵缓缓提起连璋,身旁程溏紧紧抓住他一臂,声音清亮无畏:“带我上去,走!”
连璋在地上轻轻一点,两人相偕往坡上飞去。那山坡平缓,无需太高明的轻功,纪雪庵和程溏却不约而同各伸出一臂,背影在夜色中融成一体,仿佛一只大鸟拍翅而起。他们动身的瞬间,承阁杀手终于不能再等,其中头领发了号令,霎那乱箭齐飞,尽数向两人扑来。
纪雪庵冲势不减,手中连璋握得极稳,划过的每一道光弧皆斩断箭杆,将他与程溏护得毫发不伤。承阁杀手根本来不及再次拉弓,纪雪庵已带着程溏落在坡上,足下堪堪一顿,一回身便刺中一人。他飞快抽回宝剑,无暇顾及那人生死,不肯浪费一点时间,转眼又劈向另一人。承阁杀手似料不到他竟敢杀入敌阵,措手不及,又极其忌惮误伤程溏,几乎不敢往纪雪庵左半身招呼。纪雪庵暗道果然被程溏说中,这些人虽精于下药埋伏刺杀,正面迎击的功夫全然不是他的对手。先前摆出箭阵不过是为了让纪雪庵他们成为众矢之的,自发投降,企图不战而胜,如今纷纷丢了弓箭,拔出兵刃迎战。
敌人的血在眼前飞溅,温热的液体落到程溏脸上。身旁纪雪庵一脚扫过敌人下盘,将那人掀翻在地,微微躬着的身体猛然向后一扑,连璋准确无误扎入偷袭敌人的胸口,就着那人倒地之势,脚尖斜飞扬起,重重揣在眼前一人的喉咙上。这样的激战中,程溏却忽然想起那次他举起连璋宝剑,将擒拿招式和魅功舞蹈化作剑招,不伦不类惹得纪雪庵生气。纪雪庵其实不知道,那天他仅是提着连璋便觉得双腕发麻,挥起宝剑实在耗尽全身力气。明明自己是这样没用的人,身边却有那么鲜明的对比,程溏翘起嘴角,竟然一点不觉得生气或难过。如今他与纪雪庵形同一体,乘风飞上山坡,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,蕴满无穷气力的痛击,宝剑在手中铮铮鸣响,回应心头激昂的战意,剑成为身体的一部分,身体则成为了一柄剑。程溏睁大双目,呼吸微微急促。真好,这些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觉,竟如真正身临其境。
他将视线转到纪雪庵脸上,纪雪庵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,略皱着眉毛,双唇抿成直线,眸中一片冷硬不可摧的杀意。不错,杀光这些人,并非仅仅杀出一条逃走的路。身后山洞中还躺着境况未明的正道同盟,又怎么甘心叫他们再次落入万家手中,成为魔教兵器。承阁二十多个杀手已被纪雪庵一连杀了四五人,罗齐寅和木槿夫人也已加入阵中,战势瞬间倒向己方,承阁的人应付得愈来愈狼狈。无人敢从纪雪庵左边攻来,而右边的人又被笼在连璋的剑光中。纪雪庵越是游刃有余,心中却慢慢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——他们为什么不撤退?就算是韦行舟亲自下达的死命令,二十来人摆一场空城计未免太轻敌。承阁杀手竭力抵挡,固执地不肯让开防线,宁可叫同伴一个一个死在眼前。纪雪庵一剑划过一人脖子,不经意对上他瞪大的双目,霎时心头一凛。那是临死前充满恐惧却惟独没有意外的目光,好似他们一早就是被放弃的棋子。
仿佛为了应合这种不祥预感,他的脑后骤然传来一声破空之音。那是一支箭,对准纪雪庵的后脑。那个射手大约附在山洞之上的峭壁间,在那个谁也料想不到的位置,放出一箭。程溏说承阁杀手中未必都是神射手,原来却真有一人。那人想必对箭上功夫极为自信,既敢在背后放冷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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