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想到了。”卫庄极有把握地一笑。“有个简单的办法。天地之间充塞着阴阳二气;阴亏则阳盛,阳衰则阴盛;倘若在城中点起一把大火,阳气向上升腾,城外的阴气便会向城中空缺之处汇聚,于是风起。到时候雾气必散。”
盖聂惊道:“为了破阵,我们必须在城中放火?那会造成多少伤亡!”
“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?如你所说,如果阵法不破,早晚这一城的人都会发疯致死。若想避免伤害无辜,我们可以去郢陈的故楚王宫,宫城内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年储存草料的仓库。而宫城外围的两层城垣,又是一道天然的隔火之物,火势不易蔓延到外城。”
师弟的眼神里无疑闪动着一股“反正是秦国人的地盘不心疼”的狡黠。但状况紧急,盖聂也只有无奈地同意了。
打定主意,二人立即改道向楚王宫奔去。昌平君还由盖聂来扛,但同时背着师弟的建议被卫庄严辞拒绝。一路上顺便收集引火之物,如火石、柴草、油膏之类。另外还遇到几名断发纹身的莽汉,神智也大不清醒,以手腕上的镣铐为武器,胡乱行凶伤人;盖聂猜测他们便是那群从牢狱中脱逃出来的流寇,但此时不宜久战,都被卫庄用铜丸远远地收拾了。
郢陈的旧宫虽已废弃多年,但当年毕竟是楚王的宫殿,占地甚广,内有高台楼榭,气势恢宏。与别国宫室相比,楚人更擅长在细节处极尽精细:廊柱、横梁、栏杆之上都用朱漆、金粉绘着各种图形,有鸟兽鱼虫,日月星辰,云纹流水等等;其中常见的图案,便是一只只昂首展翅的九头鸟。可惜卫、盖、芈三人谁都没有欣赏的闲情逸致。他们绕开几处驻扎在宫殿外垣的秦人岗哨,掠过重重宫室,寻找着最适合引火的所在。
王城内的花园庭院同样广阔,虽无人打理,但仍有许多可观之处:园中引入了活水,此时并未结冻,水池底部竟还活着不少色泽鲜艳的小鱼。枯黄的草叶有尺把长,垫在脚下,如同一层软软的毯子。园中植有不少梅树,此时光秃秃的树干上开满了白花,香气沁人肺腑。
卫庄站在园中,眯眼眺望四周,手指着花园东南,“彼处应该便是曾经的内苑马厩,就从那里点火。”
盖聂点点头,将昌平君扔到地上,抱着火石油膏等物过去了。不一会儿,废弃的马厩顶部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,混淆在浓雾中,暂时还不太显眼。
盖聂很快回到园中,见卫庄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袋酒,对着昌平君的耳朵、鼻孔灌下去。那人面皮涨得发紫,看上去痛苦无比,偏生发不出半点声音,在地上翻滚抽搐。不一会儿,他的口鼻耳窍都流出血水,也带出了黑色的虫豸。其状凄惨无比,然而眼神却渐渐清明一些。
“等这把火烧起来,还有一段时间。”卫庄又掏出木盒看了看,血踪蠹蛰伏无声。“巫申也暂时找不到这里。咱们正好见缝插针,请这位公子为我师兄弟解解惑。”他说着二指搭上昌平君的后颈,“卫某这就为公子拔针,不过淬在这根针上的毒,名为‘西施’,中毒者只要不行气运功,便不会发作;一旦暗运内力,便会遭万蚁噬身之苦。公子可明白了?”
昌平君艰难地动了动眼球。卫庄双指一并,轻轻将针启出。昌平君立即以袖掩面,剧烈地咳嗽。
盖聂垂眸不语,似乎正在心中罗列出一堆问题。卫庄直起身,蓦地抽出鲨齿,比了比昌平君的手臂,轻笑道:“一会儿我师哥问什么,公子定要知无不答;倘若公子不能给出令我满意的答案,我便断你一根手指。师哥,你总共可问十个问题,可要仔细想好了。”
盖聂还不及回答,卫庄又自言自语道:“十个似乎太少了……不然这样,我一节一节地切,如此这般便是三十个。应该很够了。”
昌平君双眼转动,很想跳起来逃走,然而他被封穴太久,身体极不灵便,又被卫庄一脚踏在腰眼上,愈发动弹不得。他的唇舌仍是肿的,头发早已散乱,满面血水,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盖聂终于开了口:“李县令,到底是否为你所杀?”
昌平君他喉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,不知是在回答,还是告饶。然而他用力摇动头部,还是能看懂的。说时迟,那时快,盖聂还不曾细问,卫庄已经一剑落下,准确无比地斩去了他左手小指的一节。昌平君的口中暴发出一声惨呼,身体猛然蜷曲起来,瑟瑟发抖。
盖聂眼疾手快地抓住师弟的臂膀,急道:“你做什么?这般滥用刑罚,也未必问得出实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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