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至此处,沈琼华一手揽住温言,一手在怀里掏了掏,摸出一只锦袋抖了抖,将里面的物事顺着夜风扬了出去——先前在钟景里,慕歌青别师出门时放下的毒粉虽是教夏侯昭散了,他却偷偷拢了一把收了起来。
温言下颌抵在沈琼华的发旋上,轻轻笑了一声,“我这三生定许的佳侣,果真好本事。”
“自然自然。”匆忙应了一声,沈琼华不愿瞧那些人肠穿肚烂的景象,见许多人护在绣莹身前,料想如此可拖得一时半刻,连忙揽着温言折身疾走。行了不远,沈琼华只觉手上一片粘腻,腥甜直入鼻端。
“阿言,你怎么了?”
“真气阻滞,血脉不稳,伤处无法凝血。”
沈琼华惊了一下,当即便道,“我们不能再走了,找个地方歇一歇。”
温言却是一把扣住他的腕子,“停不得,毒门秘制也拖不得多久的时刻,”就着月色凝望了沈琼华片刻,柔声叹道,“我舍不得拖累你。”
“你我之间,本没什么拖累一说,”沈琼华有些生气地挨近了温言,许是实在气他,便狠狠在那人肩头咬了一口,“只有相携相守,不分不离。”
温言气力不济,强自撑着亲亲他的额角,低低应了一声。沈琼华这才满意了,扶着人躲在一处假山石后面,撕了衣摆紧紧捂住那些个伤口。
温言倚着假山旁的乱石,气息微微,胸前一片血迹斑驳。
沈琼华偎在他身边,探手将温言冰凉的手裹进了自己掌心,察觉到指间微小的颤抖,沈琼华将身体小心地靠近些,轻声问,“阿言,你冷吗?”
温言摇了摇头,就着山间清清冷冷的月色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琼华,“我有些怕。”
沈琼华听得心中酸涩,抑着泪意温声哄他,“阿言别怕。你不会有事,我没什么本事,可不会要你有事。”
温言默然地垂下眼帘。
软筋散的药力愈加厉害,真气被阻滞,几乎已经感受不到,内里外在皆有伤创。
他不怕这些。
他怕的,是山庄的人追来,此身护不得沈琼华,自此与他分离,许不得他此生安稳,往日那句“相知相许,相携至老”化作空谈。
两人歇了片刻,温言轻轻捏了捏沈琼华的掌心,“走吧。”
沈琼华咬牙撑着他,恨道,“阿言你撑住,等我们出去了,我就放火烧了这庄子。”
温言笑了笑,“我陪着你。”
只是两人行了不久,便听身后劲风习习,温言心中一叹,暗道方才果真不该停下。侧首去看沈琼华,却未见他流露惊慌,想来先前早便想到了如今情形。
绣莹倚在攒花椅上,目呲欲裂,随手抄着了手边的软垫扔了过去,“你们这对下/流坯子可真是能耐!我倒要看看到了此时,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!”
沈琼华看了看一路蜿蜒着的火光,望定绣莹的狰狞面容,淡声道,“沈琼华身负深恩,总想着要报还回去,故此,我是最惜命的。可是,”摸索着抓了太阿在手,沈琼华轻轻放了抓着温言的手,稳稳站好,“今时此地,当为我此生至爱,拼死一战。”
温言心中一震,“沈琼华……”
这一声近似缠绵的轻唤立时便让沈琼华笑意盈盈地望过去,“阿言,沈逃逃今日要大杀四方来护你周全。若我死了,你也定要好好的,”言罢又叹了叹,“大杀四方……哎,其实,我许连一方也杀不得,可我总会护着你的。”
温言心中震恸,血气上涌至喉间,忽地记起那日沈琼华的话——
“我从前怕死是因为我受了个天大的恩惠,要留着命报恩,现今怕死,是因为我要和你过日子,自是和你活得一样久才最好。”
温言看着那人已经抽了剑,周身弥散着同归于尽的戾气,勾着唇角咽下了喉间的血,撑着力气道,“生,你我同生。死,你我便同走黄泉路。”
沈琼华握剑的手一颤,随即握得更紧,身形掠去之前暖声回道,“好,死生不论,你我总在一起。”
第44章 第 44 章
秋梧护卫得了绣莹的话,要活捉温言与沈琼华,故而对着沈琼华时便不敢全力以赴,生怕哪里用错了力气便将人打死了。沈琼华没什么招式,没什么套路可言,加之他脑中尽是温言周身染血的模样,心肠一下子冷狠起来,太阿与百辟扬文齐齐在手,一时间倒是只添了几处轻伤。
温言看着沈琼华的身形闪在一众人之间,眼里几要滴出血来。这是他捧到心尖上护惜着的人,如今却教人这般对待。纵是先前言说死生相伴,他却是无法立在此处,眼睁睁看着沈琼华为他不要了命。
可他如今真气虚无,妄自上前只怕会害了沈琼华。眸眼看定绣莹,心思千转——“情”之一字,可甜蜜可苦痛,可暖人可伤人。
温言反手按在山石上稳住身形,淡定了气息惊讶道,“前辈归庄,怎么也不着人与绣莹姑娘说一说?”
绣莹在一片剑鸣铮铮中亦是听了个大概,立时瞪圆了眼,抢了一人手中灯盏,提着急看四周,却未曾见了什么人。抬手止了秋梧护卫的动作,“停手!”复才对着温言问道,“你说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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