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看见翠绿的树林里多了几个人影,这些人影包围着他们三个人。岳知否有些惊惶地四处张望,而这时候,她的父亲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,她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抽刀出鞘,正警惕地盯着半路杀出来的这些埋伏者。
岳知否甚至看不清战斗是怎么开始的。她只看见眼前父亲的身影在几个黑影之间穿梭,只看见刀光和剑影,还有不时飞溅而出的鲜血。不一会儿,她的父亲重新走到了她和母亲的面前,他用袖子一蹭脸上沾染的鲜血,平日里儒雅fēng_liú的他此刻眼里带着凛冽的杀意。岳知否吓得连哭都哭不出声,而她的母亲也沉默着,什么都没说。她的父母审视了一下周围,确认敌人都已经现形,并且被击倒之后,忽然抱着她,拐了个弯,飞快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。
而这时候岳知否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手腕,她低头一看,只看见一条银色的细索,银索牢牢地拴在了她的手腕上。她抬起头来看,只见到远处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。那人忽然一扬手,一阵巨大的力道从银索处传来,这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,她就这样被银索扯离了母亲的怀抱。
对面的人显然是要跟他们一家拼命了,他们迅速把银索收回,根本不管银索那头岳知否的死活。后来母亲和父亲怎么跟埋伏的人搏斗,岳知否已经不知道了。那时候的她吓得干巴巴地哭了两声,便昏睡了过去。
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,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,嘴里也被一块帕子塞住了。她看见这里像是一处客栈的二楼,窗口外面传来街上人们喧闹的声音。外面风还很大,对面楼上一面面旗招被风吹得飘扬起来。她趁着几个人在一旁商议着什么,没留意到她,便用力往窗子那边探了探。这一探,她便看到,街对面的旗招多的出奇,似乎这一整条街上,都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旗招。这地方她不久之前才来过,这分明是扬州的九里三十步街。
九里三十步街向来很热闹,但现在外面的人,却似乎在哭喊着。人们的哭喊声中,不时还传来士兵们呼喝的声音。岳知否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,这时候,一个手上脸上都挂了彩,如今只能戴了顶厚毡帽遮盖额上伤口的人向她走了过来。那人捏着她的下巴,端详着她,好像面前的不是个活物,而是个什么物件。他盯着她的眼睛,却在问身后的同伴:“用她要挟,他们会把东西交出来么?”后面一个人双手环胸靠在墙上斜站着,他冷冷一笑,道:“怕是不会了。江湖上都在争抢的宝物,区区一个小姑娘,比得上么。死了也就由她死了。”戴毡帽的人闻言,眼神更加凶狠了,他松了手,紧接着猛地抓起桌上一个瓷杯,砰地一声就把杯子掷在岳知否脚边,碎裂的瓷片飞溅起来,岳知否喊不出声,只能啜泣。
夜晚到了,楼下的人还吵着。士兵们换了一茬又一茬,不同的人喊着同样的话:“退后!谁也不能离开这里!”岳知否哭的累了睡过去,半夜又被吵醒。整个晚上都没喝多少水,她渴得厉害。小孩子睡糊涂了也就忘了现在自己是什么境况,她就要爬起来找水喝。
但是手脚都被绑住,她刚动了动,就失去平衡,滚下床去。
这一下闷响让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,岳知否躺在地上,就听着他们这群惊弓之鸟,纷纷把刀剑拔了出来。这时候有人发现她不在旁边,便问道:“那孩子呢?”他们提着刀就去摸火折子。他们每走一步,那沉重的脚步声就从地面上传到岳知否那里,重重地在她的胸腔激荡。岳知否吓得慌忙后退,脚上却踢到了早上那个瓷杯的碎片。这些人不敢轻易让人进屋,他们甚至连这些瓷片都没让人来收拾。于是,床脚的角落处藏了这么一块瓷片,他们也不知道。
岳知否只想着后退,只想着躲起来,根本就没有发现,自己脚上的绳子正一下下被锋利的瓷片割着。就连绳子断了,瓷片割到她的棉鞋,她也不知道。屋里的人找到了火折子,黑暗中忽然燃起了一团亮光,岳知否忍不住闭上了眼。睁开眼的时候,一个人伸手拎着她的衣领,把她从地上提了上来。
“混账东西,活该摔死你!”被惊醒的人冲她絮絮叨叨地咒骂着,岳知否闭着眼睛不敢看人,忽然,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岳知否睁开了眼。
她只看到自己垂着的双脚,上面并没有绳子缚住。
提着她的人瞬间就放了手,紧接着他就抄起桌上的佩剑,他骂道:“这丫头还晓得给自己松绑?”岳知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看见刀她慌得不行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来的功夫,她竟然稳稳地落在了地上。然后,她撒腿就跑。
她手还绑着,整个人都平衡不了,她跌跌撞撞地乱跑,差点就滚下楼梯。后面的人咚咚咚地从楼上追下来,岳知否一个小孩子哪里跑得过他们,眼见就要被追上了,她看了看外面,外面的人还堵在街上。她也不管了,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,她转了个方向,看着人群就冲了过去。
靠近那些人的时候她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,客栈里的人听得动静,都点了灯出来。借着灯光,岳知否看见那些人脸上身上溃烂的伤口。
那些腐肉靠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。这次她居然喊出了声,她猛地睁开眼,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侧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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